漂泊

別叫我《喂，穿裙子的！》

記者 徐苾芬 文

2009/04/05

「爸爸說，女性主義就是教女人如何走出廚房及如何變成刺蝟的主義。」

一直以來，因著全民提倡性別平等的概念，讓許多小小年紀、性別觀念還在建立的孩子們間接受到影響。書中故事女主角亮君，以一雙１４歲女孩的眼睛看世界，作者張友漁用如童書般的簡易思考邏輯，寫下一個成長中的少女在一個一個的事件中，如何去建立自己的性別觀、如何受父母「舊時重男輕女觀念」和姐姐的「新式男女平權觀念」衝擊，以及所有女孩都曾經歷的性別認同過程。

你說誰是穿裙子的？我有名字！（圖／博客來）

「女生如何都不可能變成刺蝟的，因為女生已經停止進化很久了；不然為什麼女生經歷這千年的性別弱勢，身體構造不會變成一個跑得很快、力氣很大的動物呢？」

有著中性外表的兒童文學家，作者張友漁。（圖源／中時部落格）

這本書乍看之下，不過就是一個小女孩的日記，或是一本在自白的書罷了。然而裡面所安排的情節卻是許多女性所共同擁有的記憶，讀來可以說是痛快淋漓，有如將內心壓抑已久的不滿用輕鬆的文字宣洩了一番。書名「喂，穿裙子的！」是貫穿２４篇故事的重要關鍵，然而也是父親脫口而出讓這小女孩大感「重男輕女」的第一句話。許多人也許會從第一章就開始套用了所謂「女性主義」的思維去閱讀，然而張友漁卻不只是寫出女性對於自己性別所處位置的無奈，而是寫出了這個社會體系下，因為既有的性別觀而讓人無法擺脫的性別框架以及兩性相處的無力感，這是一本教材，也可以說是一本不論男生或女生都應該要閱讀的好書。

從一出生起，書中女主角亮君就開始摸索性別所表的意義；這是由於她有一個思想前衛的姊姊、一個為了必須生出兒子而當高齡產婦的媽媽，加上大男人主義的爸爸；這樣的家庭正好迎接新舊思想交替的時代，於是相處時充滿了衝突與矛盾，甚至對於兩性觀念的不合就讓親子關係產生危機。而亮君不是只為性別觀念爭議所苦，生活周遭發生的校園性騷擾事件、同學因遭受歧視而跳樓的事件、友情以及愛情上男女觀點不同的事件，甚至自己被色狼襲胸的事件等等，都一再的讓人看見現實的殘酷與身為女性的不安。

性別區隔 有法律規定嗎？

亮君是個不喜歡穿裙子的女生，然而人人覺得理所當然的「制服裙規定」卻讓她開始頓悟性別原來有需要遵守的規定，也才發現「裙子」所代表的意義是這個社會區隔男女生的最基本認知。也就是說，約定俗成之下，不同性別就必須有不同得打扮。因為不穿裙子而被嘲笑，亮君於是憤斥一句「我最討厭別人說我不像女生了！」，正是這樣的橋段讓人讀來頗震撼，什麼才是女生？穿裙子的，才是女生嗎？而那種自己也曾經有著模糊的性別思維的過去，何時突然確立而自己卻沒發覺呢？

除了女主角外，其中最鮮明的故事就屬她的同學「阿姊」了。阿姊是個男孩子，然而體內卻住著女性的靈魂，這個時候孩子們間的相處大多不以為意，可能會參雜著許多人嘲笑、或是諷刺的情節，但是牽扯到大人的世界，卻依然是那麼的不被認同。現實社會的人們，口口聲聲說要對這些不同的人更加的包容，但是所提倡的兩性平權似乎只針對兩性，而非這些性別錯置的人們；尤其對孩子們來說，一旦被當成異類，可能會讓他的人生從喜劇變成跳樓自殺這樣驚悚的悲劇。穿插在故事中的這樣一個情節，除了讓人反思社會對於性別的規範是不是太嚴謹了些？作者似乎也希望讀者能知道，成功的兩性教育必須從孩提時期就開始做起，一旦錯過了「童話」時代，這樣的禁錮就無法消除，對孩子們來說大人們似乎一點也沒資格討論兩性平等。

女性的命運 男性決定？

書中談及的部份當然不是僅僅在性別議題之上，而是利用女性觀點帶領讀者去觀察除了單純的男女問題之外，不同角色、不同身分出現的一些性別規範。例如故事中大男人的爸爸，聽到女兒未來想從事園藝方面的工作時，以一句「那樣的工作太粗重了，不適合女生。」就輕易否定了。又例如亮君看見自己的媽媽，好不容易生完小孩，虛弱又冷冷地說：「你知道嗎？每次都是這樣。生亮家的時候是這樣，生你的時候也是這樣。生完孩子，就沒人理我了，所有的人都去看寶寶，把我扔在這裡，好像我只是生產工具。」也許就是這樣的殘酷現實衝擊著亮君，也讓千萬個讀者為此產生共鳴，這就是為什麼現代的女孩子們對於女性主義誤解的第一步就是不結婚、不生孩子、不成為生產工具，因為似乎只有這樣才能逃離女人與生俱來的命運吧！

當然除了替女性心情著墨了不少之外，作者反省了同樣身為「穿裙子的」矛盾之處，那就是女性本身在兩性關係中的執著，例如姊姊亮家認為男生應該要付帳、女生有不用當兵的特權等等。但在反思之外，卻不難發現作者本身並沒有跳出男性威權的控制。雖然以女性視角出發，然而全書最鮮明的部分卻仍是那位刻版又強勢的爸爸。以故事的發展來說，作者原本似乎是要對這樣一位傳統的男性做無聲的反抗，但潛意識裡，作者卻依然將觀眾的視線都聚焦於這位主宰一家人生活的男性身上。不僅如此，書中也有著認為女性是弱勢的觀點，將男性的偏見表露無疑，例如書中形容男生「根本就是未進化的猿人，有他們在的地方，這個號稱聞名的世界，就是另一種野獸叢林。」也許這就是兩性真正平等之前所有人都需要跳出來思考的問題。

在作者的自序中，可以知道這本書幾乎可以說是一半的自白， 也許情節並不屬實、也許誇張化了父親的性格，但是作者將邁向成熟女人過程中，徘徊在同性的朦朧愛意以及對異性的好奇欣賞，還有對於父愛的渴求在書中一舉宣洩而出。身為一名兒童文學家，他曾經在接受採訪時說過，一般兒童文學都是偏向光明面的，對於黑暗處比較少描述，而她的兒童文學卻不一樣，雖然故事總有著希望，但卻不忽視故事主角們所不可避免的挑戰及悲哀。且作者每寫到了一個故事的結尾就不肯給它個完整結局，所以總是讓人感動莫名又意猶未盡，這可說是讓人能一口氣嚼盡所有「穿裙子的」心聲的好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