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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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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邊飄過故鄉的雲
    它不停的向我召喚
    當身邊的微風輕輕吹起
    有個聲音在對我呼喚
    歸來吧歸來喲
    浪跡天涯的遊子

  每當聽到這首羅大佑寫的而被費翔唱紅的《故鄉的雲》,心中總會掠過一絲親切感。漂泊海外,故鄉變得遙遠。歌聲總會勾起對故鄉的懷念,記憶中的故鄉已經變成了一片朦朧而美麗的地方。

  當再次回到故鄉的時候,那日新月異的發展會讓每個遊子震驚。社會翻天覆地地變化著,人們的觀念快速地更新著,新的詞彙不斷地涌現著。那曾經生活過多年的故鄉,在我的眼中卻是那般的陌生。

  (一)陌生的城市外表

  中國變化最大的恐怕是城市的外表。鱗次櫛比的摩天大樓幾乎成了每一座城市現代化的象徵。同時,中國又是一片大工地,舊的城市慢慢地消失,新的建築正在拔地而起。那種城市外表所透露出的欣欣向榮的景象讓我心動。故鄉啊,舊換新顏的故鄉喲,真的讓人感到一條巨龍的甦醒。

  三年前,上海浦東機場的豪華和陸家嘴的壯觀已經給我巨大的震懾。而那條浦東機場到市區的高速公路也留給我致深的印象。只是當時路兩邊的樹木比較矮小,很多破舊的房屋和農田盡收眼底。而這次再經過這條公路時,樹木都已經長大,農田和房屋都被遮蓋住了,只有高大的樓房進入眼簾。磁懸浮列車高架橋與公路並行著,象一條婉轉的銀線。這些景致留在我心中的印象竟乎于完美。面對此景,我仿佛是在做夢,真的不相信這是在一個發展中國家,自己的故鄉。

  行走在武漢江漢路的步行街上。兩旁滿是裝點華麗的商店,巨幅廣告和色彩斑斕的店面招牌給這條街增添了幾分活力。整條街的地面都鋪著磁磚,非常好看,這在十年前是難以想像的。這裡沒有了汽車穿梭的繁雜和喇叭聲,雖然人很多,但卻是都市裏的靜區,給人一種特別的安寧感。街道上有很多反應市民生活的銅像。有的赤著上身,拿著芭蕉扇,坐在竹床上乘涼;有的端著一碗熱幹面正在香噴噴地吃著;有的肩抗著一條扁擔挑著兩桶水;等等。漫步在這些銅像身邊,不時地撫摸他們,心中涌動著一股溫暖的鄉情。

  走出了這條街,馬路上塞滿了汽車。汽車毫無規則地在馬路上穿梭,喇叭聲此起彼伏。計程車更是象蛇一樣在馬路上任何縫隙之間穿梭。儘管自己有十年的駕車經驗,要讓我在中國的街道上開車,真的還有點害怕。在北京,汽車更是象蝸牛般地爬行。二百萬輛車堵塞著這個一千萬人口的大都市。曾經在我心中那麼寬敞的北京,一下子讓人感覺得擁擠而壓抑。汽車已經成為平常百姓關心和消費的熱點,這在我出國的時候怎麼也想像不到的。中國汽車每年以百分之三、四十的增長速度發展,這的確讓我這位汽車工作者跌破眼鏡。

  我曾經在武漢的漢正街旁邊度過了青少年時代。我又回到那裏去尋找往日的夢,但記憶中的情景都面目全非了。原先的那條狹窄的街道已經成為一大片小商品的集散地。成千上萬的店舖將這個地區擠得水泄不通。經營者和顧客多半是外地人。這裡商品價格便宜得讓人吃驚,一元錢可以買一個小巧而精美的中國結,十元錢可以買到一個精緻的工藝畫。我聯想到美國商店裏的中國貨,儘管價格便宜但商人們卻有鉅額利潤可賺,即便是“一美元商店”也如此。街道上還有很多頭髮蓬垢,衣冠邋遢的“挑夫”。他們要麼挑著要麼推著一大堆貨物跟在買貨的人的後面。在一個個小巷深處,滿是家庭小工廠,矮小昏暗的屋子裏佈滿著機器。許多“中國製造“的東西就出自這些小作坊。漫步在這片嘈雜的街道上,我既感到故鄉的百姓們為生活奔忙的一種活力,同時也仿佛回到夏衍筆下《包身工》那樣的世界。這些對我來說也非常陌生。

  我喜歡漫步街頭。在美國安靜的環境中生活久了,再回到這種擁擠而色彩斑斕的街道上時,身上會充滿一股活力。在這種感覺中,我想去尋找回當年生活在故鄉的情景。但很多都找不回來了。很多都在變,而且變得面目全非。來往的人們都非常漂亮,似乎每個人都有手機,而且款式樣式各異,連中小學生也有。“平價商店”的招牌到處都是,但這是我頭一回見到“平價”字樣。人們談論著“汽車追尾”時,我還懵了一下,自己做了十年的汽車工作,可是第一次聽到“追尾”,覺得很新鮮。當我坐計程車與司機聊天,他說與原來的工廠“買斷”了。我聽成了“買蛋”(武漢話中“斷”與“蛋”發音一樣),以為是與買雞蛋有關的事情。搞了半天才明白過來。每天都有新的名詞涌進腦袋。的確,故鄉對我來說已經陌生了。

  (二)故鄉的遠觀與近看

  武漢市代表團來美國時送給我一張光碟,介紹武漢風光。螢幕上的畫面美麗極了,一座座大橋象彩虹般跨越在碧綠的長江與漢水的上空,一片片大樓更是勾畫出一個現代大都市的輪廓,到處都是綠草如茵,數據更說明這個城市的飛速發展。我陶醉在故鄉的美麗之中。可是我回到武漢時,長江的水依然是黃沙滾滾,而漢水比十年前要渾濁得多。當從遠處眺望南岸嘴這個我曾經居住過的地方時,銹紅色的漢水三橋象一件巨大藝術品將漢口與漢陽連起來,氣勢頗為壯觀。這是我離開中國後才建的大橋,而且聽說要將這裡建成旅遊區,我有點興奮。可是,當我走近大橋,卻看見橋邊的路面竟然下陷,整個橋的色彩看上去非常陳舊。漫步橋上,我仿佛行走在上個世紀三十年代建造在紐約哈馬遜河或者底特律河上的某座大橋,有一種時光倒流的感覺。

  站在世紀壇上眺望北京火車站。一條筆直寬廣的大道盡頭是這座雄偉建築,象一座巨大的宮殿。當走近它時,卻發現地面已經破裂,墻壁正在維修,但這個龐大的建築還不到十年。雄偉的大廈在北京、上海、武漢到處都是。從電視上看這些高聳雲霄的大樓,繁華的街景,時髦的人們時,我真的為故鄉而涌動出幾分自豪和激動。回到家鄉,遠眺四週,那些雄偉的景觀也非常有韻味。可是走近去看,那些建築卻非常粗糙。瓷磚鋪得不整齊,裂縫隨時可見。不免讓人失望。

  白天的城市仿佛籠罩在一層灰色之中,即便是大晴天,天空也沒有那種陽光燦爛艷麗的景象。植物被朦上一層塵土,原本的綠色根本看不見了。擁擠的汽車、街道上的灰塵、繁忙的建築工地,讓都市顯得有些雜亂。可是夜色降臨時,華燈初放,霓虹燈不停地閃爍,城市一下子變成了流光溢彩的樂園。夜色給故鄉朦上一層面紗,透過去看楚楚動人。

  三年前到朋友家去,那屋子裝修得像是宮殿般的光彩。可是,三年後,那些光彩都沒有了,倒是有幾分衰敗的跡象。三年前見到的一些新的建築,現在外表的光澤已經消褪。故鄉就象一幅油畫,遠觀的時候非常美。故鄉要蒙上一層色彩來看它,它才會燦爛。就象女人們都喜歡藝術照,一個相貌平平的女人在化裝師和攝影師的鏡頭前會變成一位天仙。

  (三)陌生的飲食文化

  當華燈初放的那麼一瞬間,白天灰朦朦的天空被燈光吞沒,大街上霓虹燈更是將都市一下子裝扮得美麗至極。走進一個個飯店和餐館,就象進入一座座宮殿和民俗村落。飯店和餐館的概念在我眼前一下子模糊起來。

  這家飯店象一個劇場。大廳前端有一個舞臺,而中間擺滿了餐桌。大廳內空非常高,四週是回廊。我坐在三樓的回廊邊,可以俯瞰整個大廳。諾大的餐廳座無虛席。人們的談話聲、敬酒聲和手機的聲音交融在一起,熱鬧非凡。頓時,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涌上來:我是來吃飯的還是來看演出的?

  在北京,特地到一家叫“九頭鷹”的湖北餐館。墻壁上挂著編鐘樂舞的浮雕和白雲黃鶴的照片,頗有幾分楚天風情。服務員都是二十歲左右的農村女孩,而且個子都很矮,臉色紅撲撲的,穿著紅色的民族衣裳,扎著紅色的頭巾,看上去仿佛是莊家寨子裏的村姑。面對桌上的“武昌魚”、“沔陽三蒸”、“熱幹面”等等湖北名菜,真有點口水欲滴。人們通常用“天上九頭鳥,地下湖北佬”來描述湖北人,可是在這裡的功能表上和墻壁上寫的卻是“天上九頭鷹,地下湖北人。”鳥變成了鷹,佬變成了人。坐在這裡,心中涌出幾分親切,仿佛回到故鄉,而且是比夢中故鄉更美好的地方。似乎這裡不是餐館,而是精心裝飾的民族文化的村落或者是藝術的長廊。類似這樣的餐館在都市裏到處都是。

  高檔飯店裏都有一些裝飾精美的包間,或現代風情或古典韻味。每個包間都有一個雅致的名字,如“行吟閣”、“五味齋”、“玫瑰園”、“小巴黎”等等。包間裏還有凈潔的洗手間。菜一個個上來時,服務小姐一個個叫著菜名。盤子的形狀五花八門,但與菜的色彩和形狀匹配得恰到好處。寒喧,敬酒,吃完了告別,桌上那做工精美的佳肴大部份還沒有動筷子。大家佛袖而去,那價格昂貴的菜就這樣浪費了。來這裡其實吃的意義已經不重要了,而是吃禮儀、品位、排場和面子了。

  出國之前,我也去過一些高檔的餐館和包間。但事隔多年後,今天的餐館仍然給我一股強烈的衝擊。餐館裝飾的別致和豪華是不可同日而語的。那些衣著統一、扎著頭巾而且個子矮小的服務員就象一道風景線,仿佛把人帶到一種特定的民族文化氛圍之中。到餐館裏,不僅僅是進餐,而且的確在享受著一種飲食文化。我頭一次體會到飲食文化的味道。

  (四)陌生的文化

  晚上到一個劇場去看演出。舞臺被裝點得十分艷麗。歌聲、講話聲、音樂聲振耳欲聾。即便在耳朵裏塞上棉花還感到聲音的強烈。主持人幽默、演出精彩,但整臺演出貫穿著黃色的色調。唱歌、小品、脫口秀沒有一個不帶黃色味道的。即便一位唱民歌的漂亮歌手在唱“農船調”中那句“那個來背我”時,也把“背”發揮到“色”的味道,然後停下來,講些挑逗的話。一位脫口秀演員的表演更是叫絕,一口氣講了二十多分鐘的黃色笑話。比如他說他小時候很笨,算術不好。有次老師考他“四加六等於幾?”他算了半天沒有算出來,於是就把手放到褲子口袋裏扳著手指算,兩隻手拌在一起,然後說答案是十一。老師說不對,他堅持說是對的。原來他多算了一個東西。他的確有喜劇演員的天賦,所講的故事都讓人捧腹大笑。其他的表演比這些黃得多,寫出來不雅觀。曾經聽說國內黃色笑話和黃色段子滿天飛,即便在辦公室也這樣。可是今天在劇場裏的表演讓我大開眼界,黃色的東西已經可以蹬大雅之堂了。中國,的確讓人陌生起來。

  打開電視,很多歌手在唱繞口令歌。他們穿著寬鬆的衣服,帶著帽子,其裝扮、動作和神態與黑人唱這類歌曲幾乎一模一樣。走在大街上,到處都是“麥當勞”、“肯德雞”,而且生意特別興隆。“比勝客”更是裝扮得富麗堂皇,相比之下,美國的“Pizza Hut”就顯得十分簡陋。人們都以上“星巴克”喝咖啡做為時尚,在美國生活十多年,竟然沒有注意到“Star Bucks”的存在。“家樂福”、“沃爾瑪”這樣巨型超市已經很多了,面對這些落戶故鄉的超市,總有幾分說不出的感覺。

  今天的中國,傳統文化的精華和糟粕都潮水般地涌向整個社會,復古的文化和崇洋的文化交融在一起。重回故鄉,經歷著很多陌生的文化。那些漂亮的中國結、那一串串紅辣椒、那一幅幅古典的字畫、那叫得震天響的中國紅啊,都讓我感到陌生,但又親切。

  (五)陌生的觀念

  下榻在北京的飯店裏。夜幕降臨的時候,總會有人打電話到房間來:“先生,你需要健身按摩嗎?”“先生,你需要美容按摩嗎?”有時半夜被電話鈴聲吵醒。

  白天的三里屯是一個很不起眼的地方,可是晚上卻是北京的一個亮點。漫步在這條著名的酒吧一條街上。一個個矮小而簡陋的房子挨在一起,屋子上和樹上挂滿了燈。狹窄的人行道上擺放著很多桌子,來往的人群摩肩接踵。人們拿著酒杯在暢談著、歡笑著和尋覓著。酒吧裏振耳欲聾的歌聲樂聲混雜在一起,飄出來與街道上的嘈雜聲、酒吧門口的拉客聲混成一體。路邊不時有人問:“先生,要不要小姐?”“要不要按摩?”樹下面,站著一些打盼艷麗的時髦女郎拎著精緻的手提包,掃視著來往的人群。有的正在跟男人談著價錢,談妥了兩個人就從街上消失。

  白天,走在馬路上。朋友說:“你看,那些就是妓院。”放慢腳步,順眼望去。一個個小小的門面挨在一起。有的還有鐵門,看上去象一個巨大的籠子。有的店面招牌上寫著“髮廊”、“美容”,有的乾脆什麼也沒有寫。門窗都是透明的玻璃,小屋裏的一切盡攬眼底。裏面沒有任何理髮或者美容的設備。屋子的墻壁上挂著巨幅的彩色照片,照片上裸體的男女擁抱在一起。裏面只有沙發、板凳和幾個衣著淡薄而裸露半乳、濃裝艷抹的女郎。看上去更象一個櫥窗在展示著展品,等待著客人的光顧。我問:“怎麼警察不管呢?”朋友說警察不僅不管而且還保護著他們。

  朋友帶我到一個豪華的包間去吃飯。裏面有幾個人坐在沙發上,叼著香煙,興致很高地在打牌“捉地主”,茶具上放著百元的鈔票。他們顯然是在等其他客人。吃完飯,握手告別,寒喧以後合作與交流的套話。朋友拍著我肩膀,意味深長地說:“他們中間就有人找過小姐。”我用詫異的目光望著那些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中國“精英”們,有點不太相信朋友的話。朋友要我別大驚小怪,又列舉了他知道的人找過多少女人,有的人找過的女人甚至超過三位數。

  我聯想到網上被炒得風風火火的木子美和她的《遺情書》。木子美這位相貌平平、骨瘦如柴而缺乏性感的女人卻不斷地更換男人,她通過這種方式來了解男人並滿足自我慾望。因為會一點文學,於是大膽地將自己的性經歷公布於眾而自己終於出名了。對這种女人,我們可以不屑一顧,甚至鄙視。但是她寫的不僅僅是自己的經歷,而且也是一個時代的寫照。這是現在中國的一個真實的角落。

  妓女是人類社會最古老的職業之一。放蕩的男女那裏都有,他們在彼此的肉體裏滿足自己的慾望。美國也有妓女和脫衣舞,但那絕對不是社會的主流。克林頓與萊溫斯基的事情被社會所批判,差點失去總統的寶座。而在中國,這樣的事情只是小事一樁,不足挂齒。在舊時的中國,如果有錢人不取三妻四妾,那麼這個家族似乎就沒有面子。而今天,如果一個有錢有權的人如果不找小蜜似乎會被人笑話。這已經成為了一種社會風氣,甚至是“時尚”。錢在中國成了上帝,不管是什麼手段掙到的錢,都被認為有本事。女人為了錢什麼都做,男人有了錢就瘋狂地玩女人。而現在沒有人去譴責他們,很多人還推崇這種生活。曾經在一個充滿理想而相對純凈的時代成長,當再次回到故鄉時,人們的觀念變化之大,的確讓自己太陌生了。不免搖頭感嘆一番:這個社會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六)陌生的民族精神

  每個人都會有信仰和精神追求。每個民族也有它的精神和靈魂。可是當我回到故鄉時,這些卻非常陌生。

  在“發展是硬道理”、“抓到老鼠都是好貓”、“讓少數人先富起來”的號召下,整個社會只顧發展經濟而忽視了其他。好虛榮的領導人拼命地追求表面的繁華和營造盛世氣氛。官員們為了政績拼命打造形像工程。電視裏播放的是數不清的華麗場面。這些把人們對物質的渴望推向了極點。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為了錢而忙碌著。為了錢,女人出賣肉體,當官的出賣權力,知識界出賣靈魂,百姓們出賣良知,國家可以出賣土地,民族可以出賣尊嚴。今天越來越多的人變得自私起來。“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成了社會的現實。正義感、社會責任感、甚至社會道德和良知正在慢慢地消失。

  在一個人人為自己、人人為金錢的國度裏,可以想像有一天,當外來入侵者到來時,又會有多少人為了這個民族而犧牲自己呢?當外敵施加恩惠,又會有多少人心甘情願地俯首稱臣,讓他們入主中國呢?又會有多少人象“小刀會”那樣揭桿而起呢?又有多少詩人再次感慨“商女不知亡國恨”呢?人們為了自己,會把情感和尊嚴拋到九天雲霄,將民族的自尊忘得一乾二淨。可能為了錢,依舊出賣肉體、靈魂,依然歌舞昇平。歷史上這種事情太多了。以前我不理解,為什麼幅員遼闊的中國,人口眾多的漢民族多次被北方的小民族吞沒。現在再看中國時,我似乎理解了。想到這些,我仿佛看到成吉思汗在馬背上揮舞著戰刀向中原衝過來時,漢人各顧自己而瘋狂的奔跑,跪倒在蒙古人的鐵蹄下。我仿佛看見奴爾哈赤衝向長城時,漢人弱不經風地下跪,高呼吾皇萬歲萬萬歲。我仿佛看到日本人向北洋艦隊偷襲時,清朝的官僚還在數著銀子。試想如果當初日本實現了亞洲共榮圈時,我們這個民族可能在太陽旗下跳舞。

  經常在電視上看到這樣的畫面:一大群犀牛在草原上悠閒地吃草,幾隻豹子突然出現,犀牛仿佛失魂落魄,頃刻間只顧自己拼命地奔跑。當一大群斑馬遇見幾隻老虎時,也是驚恐失措。每當看到這些畫面時,我就想到了中華民族。這個民族就象這一群群犀牛、一群群斑馬,貌似龐大,卻很快會被老虎和豹子征服。今天我仿佛看到這一幕幕的情節在朦朦朧朧地再現。民族啊,沒有了精神便沒有了一切。

  毛澤東的偉大在於他重新塑造了中華民族的精神,可是他卻把現實與歷史的淵源切斷了。當被禁固歷史閘門猛然打開,傳統和西方的精華和糟粕洪峰般地一泄千里。人們迷惘了,信仰的是金錢,追求的是在麻將桌上和男女彼此的肉體上的快樂。我真的擔心一個民族的意志可能在這麻木不仁和萎靡不振中毀掉。一個人沒有了精神,他會空虛。可是一個民族沒有了精神,這個民族離倒塌還有多遠呢?

  回到故鄉,一方面看到繁榮昌盛的發展,另一方面感受到到處都是亂象橫生。一方面,高樓大廈美麗無比,一方面破落的地方宛如幾個世紀前的景象。“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已經是當今社會的寫照。我不停地到親朋好友家轉,有的富麗堂皇,有的依舊貧寒。有的成了大款,有的艱難地維生。一方面我為中國的經濟騰飛而興奮,另一方面卻充滿著擔心。當漫步在大街小巷時,有時我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中國好像一個火藥桶,隨時都會爆炸,中國的經濟大廈好像是建在一片沙灘上。當一個國家的精神跨了,縱使它在短期內經濟發展,時間長了,也會衰落,一切所謂的盛世可能只是曇花一現。於是革命、崛起、盛世和衰敗形成了一個個的迴圈。中國歷史上朝代更疊就是如此。

  (七)尋找歸宿

  拿著中國護照,興奮地到達上海和北京的機場。海關官員都板著臉,沒有一絲笑容。在被審問的眼光和語氣中回到故鄉。中國是我的故鄉,可是日新月異的故鄉對我來說越來越陌生了。離開故鄉的日子長了,習慣了美國生活和工作方式,在我視網模上的故鄉越來越模糊。我只是以一位客人的身份到處穿梭,與親朋好友相會,到曾經成長和生活過的地方尋找昨日的夢。那裏沒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房子和家,徘徊在故鄉的土地上,找不到歸宿感。

  進入美國時,海關官員看了我的綠卡,就熱情地說:“歡迎回到美國。”走出機場時,視線裏到處都是凈潔的道路、綠色的草坪和樹木、蔚藍的天空和綿絮般漂浮的白雲,景色是那麼的醉人。踏上美國的土地,我意識到回家了。這也許是家庭、房子和工作都在這裡的緣故吧。

  於是,又開始了每一天的生活和工作,但有一扇玻璃天窗阻礙著我們成為美國社會中真正的一員。在這個國度裏,似乎也找不到歸宿感。故鄉那裏的繁華和嘈雜慢慢地變成了一種記憶,但中國的發展又牽動著海外遊子的心。越來越感到自己是跨越在太平洋上空的邊緣人。我真的不知道歸宿在何方?但我還是時常沉浸在《故鄉的雲》裏:

    踏著沉重的腳步
    歸鄉路是那麼漫長
    當身邊的微風輕輕吹起
    吹來故鄉泥土的芳香
    歸來吧歸來喲
    浪跡天涯的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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