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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思主義與女性主義的對話
—— 父權與資本主義辯證關係初探
岳生/新世代青年團
本文,是在新世代青年團討論區中一系列關於性別與階級關係,以及現代社會主次要矛盾問題的討論之後,作者加入若干女性主義理論探討的心得。目的是希望能拋磚引玉,並藉此作為青年團未來在性別議題上與其他先進的對話基礎,請各位不吝批評指教。
(一) 女性主義者對於馬克思理論的批判
「家庭在階級分析之外。」佳琪.魏斯特(Jackie West)的這句話,道盡了女性主義者對於馬克思主義的批判(註1)。這派學者認為,外觀上馬克思是以「階級」概念來分析社會結構,階級是生產關係的概念,而在近代產業社會中,有所謂資本家與勞動者之別。所謂勞動者,即自身不擁有生產工具,只有把自己的勞動力當作商品在市場上出賣著。在這樣的勞動力市場上,所有的經濟角色皆分執買賣兩端,即買家與賣家,也就是雇用者與受雇者。市民社會的政治,則是與此生產關係有關的兩個階級之爭。也因此,女性主義者認為:從「市場」這邊望去,未曾在此「勞動市場」上露面的女人、兒童、老人,是看不見的。外觀上,他們被隔離在市場之外那個被稱為「家」的領域中,被家長勞動者撫養。只有出現在市場上的人才是「市民」,女人、兒童與老人都不是「市民」,他們既不是資產階級的資本家,也不是無產階級的勞動者,只是附屬於具階級角色的家父長的被撫養者(dependent)。
這派學者認為,馬克思理論可以算是非常精緻的市場理論,但也只不過是市場理論而已。馬克思與馬克思主義者如果有錯,那正是錯在他誤將所謂市場的社會領域,設定為社會空間全域。只是,像馬克思這樣市民社會自我定義的侷限,是其所屬時代的共同缺點。這派學者進一步以馬克思的論述來佐證馬克思對於家庭的忽視與誤解。在資本論第三卷中,馬克思有一段話說道:
勞動階級的不斷維持與再生產,是資本得以再生產的恆常條件。資本家把此條件之完備,安然委諸於勞動者自我保存的本能與生殖本能。
市場把勞動力之再生產「安然委諸於勞動者自我保存的本能與生殖本能」這句話,被這派學者解釋為馬克思將性與生殖,還有家庭視為「自然過程」,且將家庭侷限於其分析範圍之外,而逕以為馬克思看不見再生產領域中「自由放任」的詭計,且將勞動力再生產的過程,視為是人類的「自然過程」而不加以批判(註2)。
(二) 馬克思主義之女性主義者理論的提出
1. 父權體制的資本主義---父權體制與資本主義的辯證關係
保存了馬克思基進的政治經濟學批判方法,馬克思主義之女性主義者馬克思主義者,對於資本主義生產關係與父權體制,有一番的討論。這派學者認為:家庭雖在階級分析之外,但這並不表示,家庭的領域在階級支配、甚或資本主義壓制的外部,並由此得到了自由。因為第一,市場與家庭間的分離,是市場造成並強化的;第二,居於市場之外的人,全是隨著市場的狀況,被市場排斥出來的;第三,藉由市場「外部」的存在,獲利最大的乃是市場本身。他們不但強調資本主義對於傳統私領域或再生產領域---家庭的控制,他們也認為父權體制同時向市場進行滲透,例如勞動力市場的二元化、女性在職場所遭受的歧視等。既然,市場的「外部」無法脫離於市場而獨存,市場也就無法從其「外部」獨立。市場及其「外部」之間,是一種互相依存的關係。而市場及其「外部」(家庭)的關係,亦即資本主義與父權體制的關係,其對應情形,可以圖示如下。
制度 資本主義 父權制度
社會關係 生產領域 再生產關係
社會領域 公 私
支配型態 階級支配 性支配
歷史型態 市場 資產階級單婚小家族
統治原理 市場理論 伊底帕斯情節
社會理論 馬克思理論 佛洛伊德理論
馬克思主義之女性主義者既不採階級支配一元論,也不用性支配一元論,這派學者提出了資本主義與父權體制的辯證關係論,他們認為:資本主義與父權體制乃是並存的兩個社會領域,而其間具有「辯證的關係」(dialectic relation),所謂「辯證」,即是矛盾與調和的辯證法。資本主義與父權體制雖是相互對立,卻也偶有相互調和與補足的作用。這並不是一方無所逃避地跟隨另一方,結成必然的相關關係。在近代產業社會中,生產關係與再生產關係是以資本主義與父權體制的歷史型態出現,並互成「辯證的」關係,馬克思主義之女性主義者遂將這種近代產業社會特有的現象稱為「父權體制的資本主義」。
2.家事勞動的提出
馬克思主義之女性主義者認為其在理論上最大的貢獻,即是發現了「家事勞動」(domestic labor)概念。「家事勞動」正是「市場」與「家庭」之間相互依存關係環扣失聯之處。因為市場只把某些勞動商品化,而家事勞動卻不在此一行列中。他們同時指出:「家事勞動,雖不生產交換價值,卻具有使用價值」,這點讓女性有了理論的武器。家事勞動或許不能換取金錢,卻不能不算是勞動,如果主婦不做,勢必得有人代做。從層面來看,這是「有用且不可或缺」的勞動,如果在法律及經濟上,不對女性有所補償,任其處於無權利的狀態,這就會成為未適當給付報酬的「無酬勞動」。然而,這派學者進一步要問,市場是以什麼樣的條件,將家事勞動放逐到市場之外。其答案就是父權體制與資本主義的共謀。這也可以用來解釋,為何婦女會持續擔負無酬家事勞動,並選擇作為家庭代工工作者的原因。但同時,也是馬克思主義之女性主義者所期待的運動契機所在。
3.父權體制的物質基礎
在最廣義的父權體制之下,男性對女性構成一種「利益集團」,從未開化社會到資本主義社會,男性成員都假藉各種制度為名,排除女性成員的權利,以謀求他們之間共通的利益。如果從父權體制來看,資本主義不過是一種從屬於父權體制的制度變種而已(註3)。而自「性支配」取得利益的不只是資本家,男性勞動者也由其中獲得利益。馬克思主義之女性主義者所激烈指責的,正是男性主導的勞動組織,也就是那種極盡所能,排除、壓抑女性的合作關係。因而,男性為保守自身利益的「父權戰略」可歸納為兩種,第一是將女性排除在工資勞動之外(斥回再生產領域),第二是將女性勞動的位置安排在男性勞動之下(職場歧視),藉以封鎖女性。
所以,與基進女性主義之心理主義性、意識型態性所導出的「性支配」父權觀有很大的差異,在家事勞動的論戰過程中,馬克思主義之女性主義者充分掌握了「父權制度」在現代社會的核心意義,這同時是馬克思主義之女性主義何以是一種唯物論是分析的理由所在。
父權體制的物質基礎,即是由男性來支配女性勞動力。這種支配藉著排斥女性接近經濟上必要的生產資源,並統治女性的性機能而得以維持。(Harttman 1981)
父權體制意味著「父之支配」...這種父之支配包含了「性支配」與「世代支配」兩種。就女性而言,即是「作為妻之勞動」與「作為母之勞動」,皆為家長(夫)所領有。...無論走到哪裡,女性之再生產勞動都由男性領有,並領有其再生產勞動的產物---子女(註4)。
在認識上,馬克思主義之女性主義給予父權體制相當於資本主義的影響地位,然而在對父權體制作分析時,他們又強調男對女(以及卑親屬)的父權支配關係是建立在一個特定的物質基礎上,而這一物質基礎存在於親族集團的男女性成員以及更廣闊的社會領域中之男性階層與女性階層之間。若欲打破與資本主義生產關係同樣具有物質性基礎的父權體制,不能憑藉改變個別男性的態度、意識或是個別家庭的權力關係的調整而達成,只有變更現實的物質基礎---制度與權力結構---才能完成。
5.父權體制的廢絕---問題的結束?
基於前段對父權體制的認識,女性主義者提出了挑戰父權的解放策略,第一,糾正兩性之間有關再生產費用分配不均的問題。第二,結束世代間的支配關係。關於後者,可以再列舉兩點:(1)將再生產費用視為孩子本身的權利,並且為其所有(如兒童津貼)(2)確保能讓老人獨立的老人年金給付,同時確立公共的看護服務。
這兩點,都是憑藉著國家福利制度的介入,來切斷兩性之間與世代之間的依存關係,這當然是破壞家庭的戰略,更確切地說,是試著破壞家的性/世代間支配的物質基礎,將家庭的凝聚力只置放在心理基礎上。可是到那時,資本主義是否會因為其已是家庭中獨立的性支配物質基礎,而成為家庭繼續維持再生產的保證?把家庭還元成心裡的奢侈品,固然意味著父權體制的解體,但是否反而加強了資本主義的支配?至今,馬克思主義之女性主義者,尚未有答案,只是認為父權體制與資本主義的相互傾軋,還需要重新的編整。
(三) 本文觀點
馬克思主義之女性主義,對父權體制的唯物分析,在建構性別解放的理論上,有著相當顯著的貢獻。一方面,使得女性解放論述得以跨越自由主義女性主義浮泛的人權觀,另一方面,不若基進女性主義對意識型態控制的偏執,而能將性別支配體系與經濟生產關係(物質基礎)緊密扣合。這不僅是在方法論上,挑戰了之前的解放論述;其企圖,更是在分析性別宰制關係的過程中,建立出一套嚴謹科學的認識體系---唯物辯證法。所以,列寧說:辯證法不僅是方法論,它更是認識論與世界觀。
可惜,馬克思主義之女性主義對於馬克思主義的批評,雖然試圖回歸到唯物辯證法的基礎而進一步開展,然而,其關於二元論VS一元論的爭論,卻是建立在對馬克思理論(例如:資本論)的誤讀之上。
首先,馬克思主義之女性主義指稱,馬克思對於資本主義社會關係的理解領域,受限在生產性行為的場域中,亦即受限於市場,因此,嚴重忽略市場外的家庭裡的權力宰制關係。並且認為這是馬克思所處的時代中,所有社會學家對市民社會的狹隘定義所致。而後,馬克思主義之女性主義宣稱其分析法是回歸到馬克思的唯物辯證理論裡,以其理論,形塑出父權體制與資本主義的雙元控制理論,並據此以批判社會主義女性主義者的資本主義控制一元論。對此,本文將做初步的理論回應工作。
勞動階級的不斷維持與再生產,是資本得以再生產的恆常條件。資本家把此條件之完備,安然委諸於勞動者自我保存的本能與生殖本能。---馬克思
首先,馬克思主義之女性主義者將馬克思在資本論的這一句話,曲解為馬克思認為再生產是「安然委諸於勞動者自我保存的本能與生殖本能」,因此馬克思是將性與生殖,還有家庭視為「自然過程」,且將家庭侷限於其分析範圍之外,而且馬克思也因此看不見再生產領域中「自由放任」的詭計,且將勞動力再生產的過程,視為是人類的「自然過程」而不加以批判。這明顯是在文義上嚴重曲解馬克思的觀點,馬克思分明是說:「資本家把此條件之完備,安然委諸於勞動者自我保存的本能與生殖本能」,是資本家將勞動力再生產的過程,視為是人類的「自然過程」,從而將其再生產的成本與責任,轉嫁至家庭功能之上。這樣符合資產階級利益的的家庭功能與性別分工,正是馬克思或馬克思主義欲以韃伐的對象!
分工包含著所有這些矛盾而且又是已家庭中自然形成的分工和社會分裂為單個的互相對立的家庭這一點為基礎的。與這種分工同時出現的還有分配,而且是勞動及其產品的不平等分配(無論在數量上或質量上);因而產生了所有制,他的萌芽和最初的形式在家庭中已經出現,在那裡妻子和兒女是丈夫的奴隸。(註5)
馬克思主義之女性主義者所指稱,馬克思本人的著作缺乏對家庭的關注,就等於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社會關係的眼界僅侷限在市場,認為馬克思誤將所謂市場的社會領域,設定為社會空間全域,亦即所謂市民社會自我定義的侷限。這一點,也有可議之處。馬克思在<德意志意識型態>一文中,不但看到家庭中的奴役關係,他更是從唯物辯證的歷史觀點,對於其當代的「市民社會」觀念,提出嚴厲的清算與批判。因此,指摘馬克思的研究領域限於當代市民社會論的窠臼,並不正確。馬克思並非忽略家庭或其他社會關係,因為,由唯物辯證史觀所導出的的社會整體或者說社會關係總體,並非是粗率的一元決定論抑或是散亂的、多頭馬車卻號稱全面性的多元決定論;以唯物辯證的觀點解釋社會整體,我們發現社會性質是決定於多元關係之間的對立統一關係。。為了進一步耙梳出決定社會性質的多元關係辯證體系,我們在此加入毛澤東<矛盾論>中對於事物性質的討論,毛在矛盾的普遍性一節中指出:「一切事物包含的矛盾方面的互相依賴和互相鬥爭,決定一切事物的生命,推動一切事物的發展。沒有什麼事物是不包含矛盾的,沒有矛盾就沒有世界。」因此,對於社會關係中多元關係(矛盾關係)以及其性質的呈現,我們就必須用矛盾間的辯證發展來理解社會,在這樣一個多組矛盾對立統一的關係之中,主次要矛盾的分析,是一個相當重要的工作。
然而不管怎樣,過程發展的各個階段中,只有一種主要的矛盾起著起領導的作用,是完全沒有疑義的。......由此可知,任何過程如果有多數矛盾存在的活,其中必定有一種是主要的,起領導的、決定的作用,其他則處於次要和服從的地位。研究任何過程,如果是存在著兩個以上矛盾的複雜過程的話,就要用全力找出它的主要矛盾。捉住了這個主要矛盾,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了。...不能把過程中所有的矛盾平均看待,必須把它們區別為主要的和次要的兩類,著重於捉住主要的矛盾。(註6)
必須強調的是,找出主要矛盾是為了辨明事物的性質與發展趨向,並且同時解決次要矛盾,而非粗暴的一元決定論。真正的辯證分析,更不能忽略次要矛盾在事物發展過程的位置、轉化形式與動因、以及其對主要矛盾的影響、與主要矛盾在特定物質基礎上的對立統一關係。準此以解,父權與資本主義的對立統一關係,會因著一定的物質條件向其對立面轉化,職場上的性別分工如是,家庭再生產領域的性別分工亦如是。究竟,孰為主要?孰為次要?則有待田野具體分析的回答。
第二,雖然馬克思主義之女性主義者宣稱父權與資本主義之間,存在著矛盾與矛盾間的辯證發展,但他們卻不是從嚴謹的辯證觀點來詮釋例如家事勞動或資本主義社會中家庭關係的整體;標舉出父權與資本主義的雙元控制,與粗率的、不具辯證內涵的資本主義一元論相區隔,卻忽略了其他在資本主義生產關係中多元的控制與宰制系統之間的對立統一關係。(例如:封建壓迫關係、族群壓迫關係、教育、技術差異的壓迫...等)。在馬克思的分析中,父權,不只是一種意識型態而已;和資本主義的生產關係一樣,父權體制(或說父權關係),是建立在一定物質基礎上的壓迫關係,兩者都是服務某些人支配其他人勞動力的機制。
家庭中這種誠然還非常原始和隱蔽的奴隸制,是最初的所有制,但就是這種所有制也完全符合現代經濟學家所下的定義,即所有制是對他人勞動力的支配。其實,分工與所有制是相等的表達方式,對同一件事情,一個就活動而言,另一個是就活動產品而言。(註7)
而馬克思主義應該處理的問題是,資本主義與父權關係的相逢之後,是否有所衝突、矛盾與相調和的情形。過程中,是否形塑出新的物質基礎,或者,兩著在不同的、特殊的物質基礎上,是存在著對立統一,互為轉化的辯證關係?我們在若干研究上發現資本主義生產關係的一貫性,也發現父權有因著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發展而轉化的現象。例如家庭代工生產方式,正是一個提供父權、資本主義共生的新的、特殊的物質基礎,在這一個物質基礎上,資本主義與父權同時管領了婦女的剩餘價值勞動與無酬家務勞動,而不產生杆格。這一點,作者在下一篇文章中,會試圖做進一步的闡述。
讓我們回到現代辯證法來檢視所謂雙元論的內涵:矛盾的主要方面與次要方面,可以從矛盾的性質與規定看出來,具決定性的一面就是矛盾的主要方面,次要方面是被決定的一面,一旦主要方面改變,矛盾就改變了性質。然而,從各矛盾中如何判斷何者為主要矛盾,毛澤東並沒有說。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導言中,提到有一種普照的光,一出現後其他的東西都消失不見;或者是一切社會形式中有一種生產決定一切其他生產,這些說法都是間接地在說明主要矛盾是什麼。現代社會,資本主義的生產關係是決定性的,是主要矛盾,而舊的生產關係如封建的生產關係(如存在於夫婦、男女、上司下屬),也逐漸的次要化了。例如因婚姻或繼承等所生的交換關係,皆漸為資本主義生產關係所取代,我們常聽到「人心不古」這句話,事實上就是封建關係轉化的結果。以此重解父權資本主義,我們就能清楚知道父權資本主義,並非資本主義社會(或現代社會)關係中,父權與資本主義唯二元的辯證體系,而是父權與資本主義生產關係,兩者對立統一在一定物質基礎之上的辯證發展。而這樣對於物質基礎的研究分析,找出規定事物性質的主要矛盾,由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掌握事物性質,再由主要矛盾的次要方面尋找轉化事物性質的關鍵,並且在事物發展過程中理解、辨明其他次要矛盾與主要矛盾的對立統一關係,為社會改造工作擬出正確策略,而不是亂亂作亂亂對的盲目運動,這就是以實踐為核心的唯物辯證分析。
1 轉引自 上野千鶴子1997 父權體制與資本主義 劉靜貞、洪金珠譯 時報文化 頁20
2 上野千鶴子1997 父權體制與資本主義 劉靜貞、洪金珠譯 時報文化 頁22
3 這可說是父權體制支配資本主義,或相對於資本主義生產關係,父權制度作為社會主要矛盾而決定社會主要性質的說法。
4 上野千鶴子1997 父權體制與資本主義 劉靜貞、洪金珠譯 時報文化 頁75-81
5 馬克思 恩格斯 1995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 卷一 頁83~84 北京 人民出版社
6 毛澤東 毛澤東選集 第一卷 頁296~297 1966人民出版社
7 馬克思 恩格斯 1995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 卷一 頁84 北京 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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