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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男人遇見女性主義:男性性別意識形成歷程之研究

 


性別意識就是認識自己和政治世界的關係受到生理性別的形塑,就像是其他的群體意識一樣,人們與相似的他人認同、對他們有正面的情感、感覺與此群體的命運息息相關 (Rinehart, 1992)。正如階級與種族意識,性別意識也可能認知到此群體在社會政治上的弱勢處境。性別意識支持對於性別角色和政治角色關連的認知,認為性別議題,如教育、健康、空間、社會福利,是絕對具有正當性的政治問題。

政治意識的形成始於認識到自己屬於團體的一員,具有共同的利害關係。過去幾個世紀,大多數男人和女人並沒有把女人視為一個集體。女人主要的認同在於家庭、族群或宗教,而不是建立在性別的基礎上。女人必須認識到正因為她們同樣是女人所以要面對特定問題之後,婦女運動才可能浮現。

心理的群體認同可以導致政治行動,但是它必須伴隨拒絕傳統對於此團體在社會中的定義,並尋求新的定義。只要女人堅信她們只屬於家庭,她們就不會質疑在商業、藝術和政府領域中缺席。只有當她們揚棄傳統的群體角色,才有可能獲得基於性別平等的新認同,並且尋求政治上的改變。

人們經常相信個人問題可以藉由個人的努力來改善。只有當個人的無法生存被視為是社會不公平而不是個人失敗的結果時,個人的問題才會導致政治行動。發現托兒設施的缺乏、性暴力的發生無法經由個人來解決,她們意識到社會是歧視女性的,接著就會企圖尋求政治的解決措施。當女人認為由於性別歧視使得她們無法獲得相同的發展機會,並且堅信她們應該獲得公平的待遇時,她們就有了性別意識。

至於男性是否有可能發展男性意識?當男性俱樂部的存在受到威脅或是在一個男性受到歧視的社會裡,男性或許可能。有些男性開始懷疑男性只是做為(經濟)養家者(breadwinner),進而接受做為照顧者 (caretaker) 的角色,就像1970年初期流行的胸章上所寫的「我不是一個追求成功的物體」 (I am not a success object)一樣,反映了類似女性主義者的挑戰性別角色的意識。不過整體來說,男性做為男性,比較不可能發展出男性共同命運的男性意識 (Rinehart, 1992)。

Christian (1994) 研究「反性別歧視」的男人 (anti-sexist men),他認為沒有性別歧視 (non-sexist)只是一個理想而不可能存在的事實。他的研究對象包括積極參與反性別歧視運動,以及只是企圖在個人層次和身邊的女人保有非性別歧視關係的男人。經由質性深入訪談,他描述三十位反性別歧視的男性的生命歷史。這些受訪者雖然是社會中的少數,但是他們所開闢的道路值得更多的男性加入。

除了反性別歧視男人之外,社會上還有新男人 (new men) 和野男人 (wild men) 兩種公共論述。新男人是在1980年代由大眾媒體和廣告所提倡。基本上新男人是一個自戀的粗獷男人,只是有一顆柔軟的心。他們主動的參與育兒的工作,至少在鏡頭面前會;但他們通常不會和女性主義者結盟。野男人的概念則受到美國詩人Robert Bly (1991) 的影響。鼓勵男人集體到野地露營以釋放其情感,學習部落男人成長儀式並從中尋回失落的男性氣質。Bly雖然認為他對女性主義沒有敵意,但是他並不關心女性所受到的壓迫。所以這種男性的內在解放,也許對有些男性有幫助,卻也可能成為對女性主義的反挫。正如Christian (1994) 的受訪者所言:他將性別政治轉向至個人的頭腦中,甚至責怪女人使得男人不夠男性化。「反性別歧視的男人」不可和「新男人」和「野男人」混為一談。他們只是社會中的少數份子,他們不只認真地思考有關男性的性別問題,也希望和女性保有非壓迫的關係,並且和參與反壓迫女性的抗爭女人結盟。

在一個性別歧視的社會中,為什麼有人會跳脫社會的慣性思考,認為男女性的角色不是「本然如此」,而是有其社會文化的成因?本研究就是企圖透過對於關心性別議題的男性的深入訪談,去探求男性性別意識形成的背景以及接觸並持續參與性別論述的原因與動力。至於女性主義對於男性的觀念與日常生活帶來何種衝擊則將在另文討論。

本研究共訪問12位男性,其中有五位是大學生(工學院三名、醫學院一名、文學院一名)、四位研究生(分別就讀文、理、工、社會學科)、一位工程師(約25歲)、一位大學教授(四十餘歲)、一位從商(約五十歲)。其中學生部分的受訪者係在有關性別的課堂、演講或活動上尋找。這個樣本當然是有很大的偏差的,所有受訪者的學歷都是大學以上,年紀則集中在20到30歲之間,因此只能算是一個初探性的研究。由於性別意識乃人的價值觀,無法從外表判斷,因此只能從外顯行為(例如參加有關性別的活動)來加以篩選受訪者,當然也曾遇過受訪者對於性別沒有什麼看法的情形。

性別意識的形成始於認識到自己屬於團體的一員,具有共同的利害關係,亦即認識到自己和政治世界的關係受到生理性別的形塑。沒有性別意識並非表示他/她對於性別沒有看法,而是把社會的性別現象視為理所當然的存在或者認為男生/女生天生如此,而沒有從社會文化建構的角度來認識與分析,也沒有看到改變現象的可能性。性別意識通常並不是一個人關在房裡透過沈思冥想就能夠獲得,而是經常受到論述(包括書籍、演講、社會運動、電影等)的啟發與影響。亦即有受到社會性別歧視的主體經驗,並不一定就會推導出性別意識。

台灣的婦女運動這十餘年來日益蓬勃,教育體制內近來大力推行兩性平等教育、媒體也經常有關於性別的討論,此外也定期有女性影展、女作家書展、媽媽讀書會的舉辦,其實已經提供了許多接觸性別論述的機會。不過即使如此,仍然有許多人面對迎面而來的性別論述卻視而不見,或者刻意迴避,甚至將之視為異端,不願與之對話。儘管有受訪者說接觸性別論述是偶然的,但是願意傾聽甚至持續參與討論,通常還需要有足夠強度的動機。社會中無論是正式教育或是媒體,每天出現永遠也接收不完的訊息,這麼多的理論、看法、討論,為什麼要特別花時間去接觸性別論述?其背後的動機何在?根據研究的發現,大致可以分成二大類。第一種是屬於知識上的興趣或出於對社會的關懷。第二種是因為切身的經驗。不過下面所說的各種情境並不是孤立的,往往一個人同時有知識的興趣、又有受害的女性親友、又可能不願意扮演傳統的男性角色。這種分類只是為了分析上的方便。

 

一、知識上的興趣或是對於社會的關懷

 

這種情形比較常發生在教育學術領域裡,為了要在學術界裡生存、能夠與同儕對話,因此必須對於當前的重要論述有起碼的瞭解。所以他可能讀新馬克斯主義、心理分析、後現代主義,也讀一些女性主義論述。除非他認為女性主義相對於其他論述,給他知識上更大的啟發,或者能夠把女性主義連結到其個人親身的經歷上做一較為深刻的反省,否則把女性主義當作是諸多知識當中的一種而已,就比較難對此論述投入,也許有新的思想起來,他又追隨新的潮流去了。

我自己在國內受的是土木工程與都市計畫的訓練,在學校時從來沒有接觸過女性主義論述,台灣主要的婦女運動也是在我出國留學後才展開。我第一次接觸女性主義也是在美國就學期間。當時我先修了知識論的必修課,接著又選修詮釋學,這兩門課帶給我知識上很大的啟發。詮釋學所說的先前理解、傳統、視域融合等觀念很容易地說服我,我同意知識是植基於特定的社會文化歷史的情境之中。我也接受許多研究者對於當前主流論述反映了西方白男人價值觀的看法,可是這種相信終究有點抽象、間接、隔了一層。我一直覺得我需要更多具體的實例,說明哪一個理論具體的反映了什麼西方白男人的價值,如此我才能說我真正的相信。於是我向女性主義論述找尋幫助,我開始閱讀許多女性主義在社會學、心理學、人類學甚至生物學的研究成果。對於公私領域的二分、什麼是生產與再生產、工作與休閒的區分、女性是否真的比較服從、用特洛依戰爭比喻受精過程、郊區做為臥房社區的概念等等的分析,展現了女性主義令人佩服的一面。女性主義對於傳統科學的分析、批判以及對於改善社會邊緣弱勢(包括女性)的熱誠,讓我深深折服。回台灣以後我才開始用女性主義的角度觀察社會並進行研究。

也有人是出自於工作的需要,而開始接觸性別論述。有一位受訪者畢業之後擔任立法院的助理,並且在電台主持節目。當時正好發生鄧如雯殺夫的案子。他安排了三集節目請相關的專業人士來座談,為了節目「發現我必須要去唸一些東西,我也覺得慢慢地自己有被教育到。我開始會把這個問題放在整個社會結構裡面去看它,就不會單純地認為那是單一的事件。我想那是開始吧!」

也有的人出自於對社會的關懷,他可能關心勞工、環保、原住民等議題,而性別也是其中一個重要議題。有一位受訪者認為他會思考性別議題,「是慢慢地從學運的經驗裡出來的。因為我很清楚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去參加那些社會運動?就是我覺得我心裡面有一種平等的價值。」他發現勞工、環境或政治等領域,社會放入比較多的動力,無論在論述或資源上也比較容易取得正當性。然而「性別在社會裡所佔的位置是最沒有道理的,而且我也覺得它的力量是最小的,即使它影響的人是最多的。」

另一位受訪者則認為性別是一個最根本的觀看角度。「如果性別歧視主義能夠被打破,換句換說,女性主義所要求的兩性的平等真的能夠達到的話,那麼階級的關係、種族的關係、年齡、性偏好的關係、不同國家的關係、人跟環境的關係,都比較容易被解決了。從階級、種族這種出發的探討架構,雖然都很好,都有他們的貢獻,但是他們絕對不如性別出發的這麼強而有力而且這麼有貢獻。」

 

二、切身的經驗

 

真正的知識應該要融入日常生活當中,才容易為之投身。許多受訪者都提到從認識到認同女性主義是和切身的經驗密切相關。女性因為深受社會的性別歧視所迫害,在經過意識喚醒團體或論述的啟蒙後,很容易就形成性別意識;同樣地,有些男性,例如不像「男人」的男人,或者不願意扮演「男人」的男人,也可能在自身經驗基礎上逐步發展出性別意識。

 

1. 不願意扮演傳統男性角色的男人

傳統的性別結構分別安排男性與女性不同的角色位置。男主外、女主內;男人要養家活 口、女人要照顧家庭;男校重視理科、女校重視文科。雖然女性進入職場已極為普遍,雖然財產繼承以及工作職場制度也都幫助男人有養家活口的本錢,但是放入個體的情境中來看,社會對於男人的期待,不見得會符合其自由意志。許多家庭以及學校仍然持有重男輕女的觀念,對於女性的未來比較不抱有期待,然而對於男性的過度期待也可能造成壓力。「尤其是我是長孫,在家裡又是獨子,那種應該要怎樣的話,從小聽很多,可是事實上我不想那樣做。」「我家放了很多期待在我身上,那我小時候的壓力非常大。…我很反叛,不惜跟家裡翻臉。我升高一時,我決定念社會組,我爸就跟我翻臉翻了一個月。」「我也不願意被社會定義成說男生一定要是怎麼樣子,或是我應該扮演怎樣的角色,我想要的只是讓我自己擁有很多的技能,並不想趕快加薪,趕快升職,我只想做我有興趣的事情。但是老闆會一直不停的誘惑你,告訴你要怎樣定位你自己,父母親也壓迫我一定要結婚啊!」

一位擔任工程師的受訪者因為不抽煙不喝酒,因此不容易得到男性同儕的認同,也失去很多交換資訊與情感的機會。「他們在互相借煙,在互相幫對方點煙,互相饋贈,接受…談哥兒們間的話題。…如果我什麼都不做,就會在男生的團體裡面有生存的困難。…你要去應酬社會應對,你不參與,你就是異類。」不喜歡喝酒也會被同儕視為沒有男子氣概。喝酒的時候,固然可以借酒澆愁、借酒裝瘋或者酒後吐真言,然而彼此灌酒的時候也經常就是男子氣概競爭的展現。「連這一點點也要計較,算什麼貨色?」「我本來還想把女兒介紹給你,現在我看不必了。」這種在敬酒時所出現的對話,其實是非常性別(或者說是非常男性)的。不會喝酒也就成為不像男人的表徵。

大至不想養家活口、不想就讀理工科,小至不抽煙喝酒、或者喜歡塗指甲油,某種程度都是不願意受到社會對於男性刻板角色的束縛。這個時候女性主義的論述可以解釋刻板角色產生的背後根源,也可以減輕自己的負擔。所以一方面可以因此從自身的經驗去同情的理解女性受到性別結構的束縛,另一方面讓自己從刻板角色中解放。「完全以自己的觀點在看,就是替自己想,為什麼在傳統下男生就是被形塑成這樣子?我幹嘛沒事就一定需要有車,我為什麼一定要裝出一副很男子氣概的樣子,就是要領導一切、要有氣勢...,我覺得沒有必要,我從小就覺得說我不想那樣子。可是一直有那種壓力,外面的聲音就是說你一定要設法讓自己變成那樣子,我覺得自己也很痛苦。可是我接觸到那些女性主義的東西之後,我發現自己的一些觀念還有在生活上我覺得得到了一些解放,因為身為男性是可以shift的,你既然佔有身為男性的一些好處,然後女性主義那方面又可以幫你解釋掉一些事情,可以讓你覺得比較快樂。」

 

2. 娘娘腔的男人

生理的男人而其某些生理特徵或行為特質比較接近社會所界定的女性的時候,就會被視為「娘娘腔」而遭到歧視。「你是個男生可是看起來不像男生,太纖細或是太娘娘腔,就有人會去辱罵你、攻擊你。…我的老師甚至唸國文課本唸一唸,他不是說你咬字不對、唸錯了,他說你聲音不對,奇怪,莫名其妙,情何以堪。當著全班那麼多人的面前那樣講,全班就在笑。…後來大一的時候參加新生盃,就一直打,打到最後一場冠亞軍。領隊是一個學長,他就長得很堂皇,他說你的聲音怎樣怎樣,把你換掉。他覺得找個聲音比較有攻擊力的來取代我。像這樣的例子常常出現在生活中,會質疑說你的能力的問題。…就有人說你娘娘腔,你就會覺得奇怪你跟人家不一樣。就會去思考甚麼東西不一樣,這是讓我很容易接受女性主義的一個原因,讓我對於許多女性的處境能夠感同身受。」

 

3. 男同性戀者

男同性戀被視為是性別認同的扭曲,因此男同性戀被貼標籤為女性化的,而女性化的男人也可能遭到懷疑是否為同性戀。異性戀霸權和父權相互為用,在異性戀的體制內,二分的性別認同才得以維持,而同性戀恐懼症也阻礙了同性之間情誼的連結。二位受訪者因為同性戀的身份,而接觸、相信女性主義。「因為我自己是從同志的角色走過來,所以我會比較注意到不公平、壓抑的事。接觸女性主義之後,比較知道那個來源。」「如果我沒有體會到我的同志身份,我不可能這麼積極去接觸女性主義;然後,就覺得同樣是弱勢,女性還比同性戀這個族群好的多吧。一點點心理的體會,我雖然沒有把自己侷限在同志的身份裡很久,那種體會會讓我很容易去瞭解女性主義在說明哪些不平等的壓迫,很容易就體會的到。」「那種被壓抑的感覺,我想會有助於我去同理女性在不平等下的感覺。」「女性主義的好處在於,不僅是女性,感覺上不會隨便去歧視別人。」參與女性論述以及婦女運動,不只是與女性並肩作戰,也為改善同性戀的社會處境盡一份心力。

 

4. 身邊的重要女性(significant other)是性別體制的受害者或者是具性別意識的人

除了親身體會社會性別體制加諸自己的限制之外,身邊重要女性如果是一個嚴重的受害者或者是一個具有強烈性別意識的人,則這個男性也比較容易接觸或認同女性主義。家中如果有遭受家庭暴力的母親,一方面他可能希望改善或解救母親的處境,另一方面在他性別認同的成長過程中,父親就無法成為學習的典範,甚至反而成為負面教材。「我父母的婚姻關係不是很好,我小時候就看到婚姻暴力,書上或期刊上講的我覺得一點都不奇怪,因為不會是少數,就發生在自己的家裡。」目睹家中的暴力,「我有多恨我父親,我就有多愛女人。」

身邊的重要女性如果有較強的女性意識的時候,也可能對男性產生影響。一位受訪者談到其女朋友對他的影響。「她事實上在性別問題上,她比我能打破傳統的一些問題,所以我在這過程中,我被挑戰了很多部份。譬如說,有一次她說結婚以後應該要分床睡。我就想,那很奇怪!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我後來發現說我覺得沒有道理的原因,不過是社會中大部分的人都是這樣子。像這樣的小地方,我不斷被挑戰到。在我的理智上,會留下痕跡。有時候我會把它拿出來檢視一番,在理智上我可以接受。」

另一位受訪者則是因為太太的改變迫使他不得不調整自己的想法與作法來與太太互動。「有一陣子我太太參加成長課程,甚至在做社區發展的工作,那個時候我都還沒有成長,磨擦就越來越大。因為她出去的時間越來越多,經常中午不回來煮飯,或者偶而回來買個便當就走了。我們經常會摩擦、吵架,那我爸爸也很不能接受,我爸爸不好意思當面跟她講,就跟我講,跟我講我就發洩到她身上去,有一陣子我是覺得嚴重到幾乎差不多將近要破裂的邊緣了。」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太太幫他報名男性成長課程,他抱著姑且去看看的心態參加,結果聽了教授講授關於家庭婚姻、親子關係的課程,和生活層面非常接近,內心開始受到一些影響。以前下班以後覺得去交際應酬都是理所當然,或者回到家裡,反正男主外女主內,一回家就什麼都不管,只會翹著二郎腿讀報紙看電視。然而因為要上課,他破除每晚要交際應酬的習慣,下了課「回去跟太太孩子分享的時候,覺得蠻受用的,慢慢的整個家庭的氣氛就改變了。…那事實上跟太太的話題也多了,因為我們其實從課程當中已經挑出很多夫妻共同的話題出來。」

更重要的其實是他慢慢地學習如何從女性主體的角度來看事情,而不是用男人自以為是的觀點。他以失業做為例子。「當先生失業,可能感受上這個家庭好像要支撐不住了,好像要面臨大危險了。那同樣的,太太失業的時候,我們就沒有這種感覺。可是太太失業跟先生的失業,本身的感覺應該是一樣的,因為雙方本來就投入很多,失業可能打擊都一樣很大。…可是太太一失業的時候,先生覺得反正我還在賺錢嘛,也大不了你在家裡呆著就好了嘛,我們只能這樣感受。可是就太太來講,她一個職業能力,她的一個活動空間,可能會改變她的生活狀態,她的感受我們沒辦法全部了解到。…我覺得我們真的沒有辦法從女性的角度來思考同樣失業的問題。」經過多次男性成長課程的參與討論以及與家人的溝通,他慢慢揚棄過去男性單方面的價值標準,學習如何去體會女性的主體經驗。

 

5. 對身邊男性同儕生活品質的同情瞭解

有一位在工學院就讀的男學生,參加教會團契的女性讀書小組,深感身邊的男同學,雖然很聰明,但是生活的品質卻很低落。工學院是一個以男生為主的學習環境,「因為你的周圍都是男生,所以說性別的觀念其實是很清楚的在那種環境下被塑造的。比如說大家無聊,就用電腦看光碟啊,或是去網路上抓圖片,在網路上找女孩子talk,之類的。他們事實上關心的是要怎樣能夠追到某一個女孩子,或許他們會對她很好,對她們很好就是用他們想像的方式去做,把她套進來你缺的那根肋骨,就是那個樣子。他們往往要求就是基督徒、又要會彈琴,會很聽話…。」他覺得這些男同學其實是很壓抑而不快樂的。而這些不快樂就轉移到一些團體活動上去,「比如說大家一起去看棒球、撞球、打保齡球、或是一群人去聯誼。」然後他的男同學一有感情上的挫折就找他哭訴,或者要他幫忙介紹女朋友。因此他希望研究到底是怎樣的社會會塑造出這樣的男人,「希望我也能夠幫助一些男性朋友,讓他們可以活得快樂一點。」

相對而言,女性比較容易透過教育、意識喚醒團體等對自己過去受到社會性別歧視的經驗提出新的解釋,意識到身為女性所共同需要面對的處境。同樣的,男性雖然也會意識到身為男性所受到社會性別價值觀的桎梏,但是要男性意識到身為男性的既得利益的部分就很不容易。大多數男性無論基於知識興趣、社會關懷,或者有受害或具有性別意識的女性親友,而接觸女性主義,其實他們所發展出來的比較不是男性的群體意識,而是獲取分析性別結構的知識,以及同理女性受害處境的能力。同性戀者發展出同性戀認同,從女性主義中獲取知識養分、以及運動的能量,與女性並肩對抗異性戀父權。只有這位工學院男生比較是站在男性的本位認同男性,並希冀在認同婦女運動的同時,也給予男性支持,一起來改善男性生活品質低劣的處境。

與物理、化學、歷史、國際關係、兒童福利、建築等等知識領域相較,性別幾乎是所有知識當中最為切身的。無論在家裡、學校、辦公室各種生活場所中,沒有人可以逃離性別關係,我們無時無刻不在處理、實踐性別角色,因此性別論述很難只停留在抽象理論的層次。談論性別,就必須時時受到檢驗。如果沒有切身的經驗來支持,就很難對性別論述有持續的投入。個人有關性別的成長經驗,無法自然而然發展出性別意識,而需要論述提出對於成長經驗的新的理解,相反地,對於論述的堅持,也需要有切身的成長經驗來作為基礎以及推進的動力。

參考書目

Bly, R. (1991). Iron John. Rockport, MA: Element.

Christian, H. (1994). The making of anti-sexist men. New York: Routledge.

Rinehart, S. T. (1992). Gender consciousness and politics. London: Routled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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