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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40 美麗新典範
文.蕭富元 攝影.林麗芳

 她們是台灣史上
 第一代教育程度最高、
 自我實現能力最強、
 經濟條件最好的女性,
 但她們也是壓力集中的焦點:
 上有公婆父母要扶養,
 下有子女要照顧;
 要做個好妻子、好媽媽、好媳婦,
 還要在不同職場闖出一片天空。
 「女人四十一枝花」,
 且看四十群芳如何樹立美麗新典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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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踩油門,一路飆車,來到四十,赫然煞車。天啊,沿途錯過多少美景。孔子說四十不惑(他指的可是男人),人說女人四十一枝花。活過一萬多個日子,如果按照台灣婦女平均七十六歲的壽命算來,還有一萬多天要活。不多不少,女人四十恰是「日正當中」。

 如果要拼湊一張這一代女人四十群像圖,那會是什麼模樣?

 先拉回到數年前的電影金馬獎頒獎典禮現場。主演「女人四十」的明星蕭芳芳,上台領取最佳女主角獎的時候,披肩突然掉了下來。四十幾歲仍孜孜不倦攻讀心理學博士的她,當眾幽默地說:「你看,女人過了四十,什麼都垮下來了。」

 的確,她們已不是花樣年華的「美眉」了。但是,一股女人四十當道的風潮,正在世界各地火燒火燎地蔓延。君不見,在歐美娛樂圈,經過多次調查證明「薑是老的美」,票選出來最性感美艷的女星,莎朗史東、戴咪摩爾等四十幾歲的「中年美少女」都名列前茅。反觀台灣,企業界的殷琪、政界的陳文茜、文化界的羅曼菲、胡因夢等人,也都公認是兼具美麗與智慧的四十女人。

 四十歲女人儼然成為本世紀最性感的世代。

天之驕女,還是三明治世代?

 卻顧所來徑,台灣這群總數近百萬、佔女性人口約10%的婦女,已走過豐富精彩的四十年。她們目睹台灣戰後重建的奮鬥過程,經歷經濟起飛的黃金歲月,接受現代思潮的洗禮,開創多元文化的富裕社會,是「歷史上最幸運的一代,」四十六歲、為「表演工作坊」製作劇碼的丁乃竺肯定,不管在所得、教育程度與社經地位,她們都較其他年齡層婦女具優勢;這種社會參與感與自我成就感,形塑了她們自信積極的價值觀。對照辛苦的上一代與迷失的下一代,她們更可說是「天之驕女」。

 她們為女人四十下了一個「身,能不老就不老;心,絕不能老」的新定義。

 過去,四十歲的婦女,被喻為「三明治世代」,是最命苦的一群。上有老父老母要奉養,下有青春期子女相對抗,中間又有婚姻需要修修補補。在這個關卡,她們的生理狀況也開始拉警報,血液循環減緩、荷爾蒙分泌銳減、肌肉失去彈性、身材走樣、頭髮旦夕花白。身體的骨質含量在35歲到達巔峰後,就急速下滑,破壞的速度超過生長速度。尤其過45歲進入更年期後,每年都要流失1~2%的骨質。

 對只有別人沒有自己的老輩四十女人而言,歲月是一個扭曲了的時鐘,催折了年華,也拉鬆了軀體。

 「回想媽媽四十歲的時候,那時覺得她好老好老,」39歲的雅詩蘭黛品牌經理沈祥梅回憶,母親在她這個年紀時,早已被生活折磨得老態畢露了。而現在,四十歲的女人,頂多只能說是在「後青春期」,和「老」扯不上關係。

 然而,新一代女人四十的「新」,並不在於生理上的「實然面」比「應然面」顯得年輕。畢竟,不論再怎麼努力,生理老化的事實還是無力可回。

 明年即將邁入不惑之年的萬芳醫院婦產科醫師梁守蓉就道破,不管如何保養,婦女過了35歲之後,卵巢功能還是會退化,造成排卵不易、經期不規則、皮膚乾澀粗糙。40歲同時也漸入癌症年齡,有五分之一以上的婦女都有子宮肌瘤,而子宮頸癌、乳癌都好發於這個年齡層的婦女。

 42歲、在會計師事務所擔任主管的王秀梅,對女體的老化現象頗能感同身受。育有一子一女的她表示,她們這一代雖然注意保養身體,仍然不敵老化的自然鐵律。她自從過了40歲後,以前「鐵打的身體」變得很容易感冒,胸口經常覺得悶悶的,總是腰痠背痛,睡不好,甚至還會突然不明地慌張,心理很焦慮。年輕時煩惱滿臉青春痘的她,如今皮膚變得很「貧瘠」,冒不出幾滴油。過去她的經期長達四十幾天,現在也縮短為二十天。習慣熬夜工作的她,現在只要稍微晚睡,就得花好幾天工夫才能恢復體力。

 生理機能退化之外,親子代溝也讓這群新女性,嘗到她們曾加諸在母輩身上的痛苦。當更年期母親遇到叛逆期子女時,自詡開放民主的她們,感受的掙扎特別刻骨。

 49歲的林靜芸就深刻體會過這種緊張的母子衝突關係。身為知名整型外科醫師,她在兩三年前,每天都會和唸高中的大兒子吵架,心情極度惡劣,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有好幾次開車經過尚在興建中的高架橋,她都想加足馬力衝過去,「乾脆自殺算了。」後來聽一位婦科醫師說是更年期作祟,缺乏荷爾蒙,所以脾氣急躁,容易和子女鬧彆扭。補充荷爾蒙之後,她對兒子的「不順眼」,慢慢消失了。像林靜芸這般掙扎於親子關係,幾乎已成四十幾歲婦女的常態。

保持心理的年輕

 儘管不能免除這些「必要之惡」,新一代女人四十獨有的人生觀已漸成形。她們的不一樣,不在生理上永遠不老,而在心理上確保年輕。她們知道,生理層面不能阻擋老化摧殘,但她們的心理字典裡,卻是查不到一個「老」字。比起其他年齡層的男女,她們更熱中運動、注意健康、專心事業、投身公益,用積極的生命態度「抗老」。

 「老,對我反而是好事,」台灣第一位女外科專科醫師林靜芸體會,步入四十歲後,她在醫學專業上更受同業尊重。從45歲開始,她每天晚上游泳、運動,「我全身上下都是挑戰的細胞,一點也不在乎老,」坐在手術台上,脂粉薄施的林靜云顯得精神奕奕。

 她們顛覆了女人黃金歲月在一、二十歲的教條,將美麗人生推遲到四十歲之後。沈祥梅利用公司產品市場調查的機會,特地訪談了許多四十幾歲婦女,她驚訝地發現,這些婦女都秉信,四十幾歲是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刻。她們從別人的女兒、妻子、母親,熬到現在,終於可以做自己。來到這個階段,她們事業有成,經濟獨立,心理成熟,是最自由、最有前景的當頭。

 「這輩子我最滿意現在這個時候,」主持一家代書事務所、44歲的王彩蓮堅定地說,四十歲女人的魅力始於自信,此時她的身心最成熟,也最溫暖。以前都在照顧人,現在開始注意照顧自己,享受自己想要的人生。

 對她們來說,四十歲就像是一條河的中游,上游走來湍急飛奔,下游看去平緩無波,錯落有致的中游,最是絕佳的狀態。

 她們的人生,四十開始。嚮往四十歲生活的沈祥梅還記得,高中唸北一女時曾立誓「四十歲就不活了」,當時她認定四十歲就是老太婆,現在卻覺得這個年齡「很舒服」。長得眉清目秀的她坦言,最近坐飛機不再有男性找她搭訕,但她一點也不想回到二十幾歲,也不希望看起來更年輕,只在乎外表能符合心理對自己的感覺。

樂在四十

 從沒請過病假的沈祥梅,開始投入健康四十的行列。每天做一百個仰臥起坐,吃一顆善存,多喝牛奶,多吃蔬菜少吃肉。每星期固定游泳三次,每次游一千公尺。

 「好高興自己不是二十歲,這好像是大學畢業的感覺,」沈祥梅擊掌為即將到來的四十歲喝采。

 在她們這群戰後出生的嬰兒潮世代看來,女人到中年,非但沒有危機,反而洋溢著機會無限的自信美。美國「麥克阿瑟基金會」曾針對數百萬嬰兒潮婦女做調查,結果顯示,她們根本不覺得中年是危機,因為此時無論在家庭、事業或生命,她們都處在巔峰狀態。雖偶有些毛病,但整體身體狀況還不錯;有問題的婚姻不是結束,就是學會淡然處之;半夜起床哄抱哭鬧小孩的魔鬼歲月已成往事;為事業努力打拼也出現成果。至於停經危機,有超過一半以上的婦女認為是種解脫。

 「中年對男性可能是危機,對女性反而是解脫,」王秀梅以親身經歷體會,她每天起床都神采奕奕,先在住家附近慢跑,然後興高采烈去上班,晚上和朋友一起參加讀書會,假日就忙著教會活動。相較之下,和她同齡的丈夫,好像對什麼事情都提不起勁來。

 除了女性本身的自覺,娛樂圈對健康正向的女人四十群像,也有推波助瀾之功。歐美自八○年代開始,吹起裝扮成熟的超級明星風潮,她們不僅美麗性感,更予人智慧活力的形象,讓步入中年的四十幾歲女人興起莫大的認同感。

 今年53歲、超級名模出身的葛芮韓(Karen Graham)就是個女人四十的典範。她24歲的時候,走在紐約街上,被星探發覺,星探問她歲數,她謊稱21歲。星探教她,以後別人問她,要說自己18歲。走紅一、二十年,來到四十歲後,靠臉蛋、身材維生的她,出現很大掙扎。經過自我探尋,她開始做山林嚮導、教人溪釣,不在乎眼角的魚尾紋與額頭的皺紋,因為她找到自己的價值。

社會參與感強的一代

 另一方面,積極參與社會活動,也體現了四十女人自信積極的人生觀。無論中外,四十歲女人的社會參與率明顯高出其他年齡族群,活躍在慈善團體、慈濟等宗教機構的義工,她們佔了絕大多數。丁乃竺觀察,她們這一代婦女因為看到上一代的奮鬥,深信一分耕耘一分收穫,知道自己要很努力、很辛苦,才能有所獲得。因此,她們在職場努力求表現,相信自己有能力打造出美好的社會。她比較,下一代婦女缺乏大時代參與感,相形之下,顯得較失落、沒有自信。

 「我們向上的力量很強,」出生於香港、九歲來台灣定居的丁乃竺指出,四十歲女人之所以美麗性感,就在於有自信。她們一方面戮力向上,一方面也不認為外在成就是一切,對生命充滿熱情,不斷向內探索自己的心。

 「對我們來說,學習停頓是最可怕的,」丁乃竺表示,她四十歲的生命忙碌而充實,忙著做劇團,幫助西藏佛爺,辦讀書會,研究做菜,學藏文、網際網路,高昂的好奇心從不停歇。對她來說,邁入不惑之年反而有「海闊天空的感覺」。

 當然,在自信、摸索心靈的同時,四十歲女人也不是只重內涵完全不重外表。商品市場上,鎖定四十歲以上婦女的抗老防皺產品,一波波推出熱潮。像46歲的丁乃竺,就把一頭長髮染成紅色,每天一定要化粧才出門,她也明言,絕不會停止打扮。

 擦眼霜已有15年歷史的王秀梅也是如此。前陣子父母、公婆都開刀住院,她兩頭照顧,累得牙周病、背痛復發,即使忙得一蹋糊塗,她還是沒省去每星期三次的「敷臉時間」。

 「我們很貪心,外在美、外在美都想要,」王秀梅笑著說。

 含苞待放了四十年,終於開出一朵成熟自信的女人花。這群歷史上第一代受高等教育、享受社會解放的婦女,用自信打破了美麗只屬於年輕人的神話。她們集體正在打造一個的內心感性、外貌性感的女人新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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