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

致命的催眠術【13 百萬殺人遊戲】
13 Tzameti

圖 / 文：彭怡平



一盞時亮時滅的燈泡、一把左輪手槍、幾發子彈，一個密閉的房間、幾張紅通通的臉、恬不知恥的微笑、貪婪的眼神與幾只裝滿鈔票的箱子，對傑拉‧巴布魯阿尼(Géla Babluani)而言，足以構成長片的素材，產生讓觀者目不轉睛的催眠效力...




一盞時亮時滅的燈泡、一把左輪手槍、幾發子彈，一個密閉的房間、幾張紅通通的臉、恬不知恥的微笑、貪婪的眼神與幾只裝滿鈔票的箱子，對傑拉‧巴布魯阿尼(Géla Babluani)而言，足以構成長片的素材，產生讓觀者目不轉睛的催眠效力，這位現年僅二十七歲的導演，以影壇初試聲啼的作品【13百萬殺人遊戲】（13 (Tzameti),2006），一鳴驚人！


巴布魯阿尼電影之家
一如伊朗的馬克馬巴夫，巴布魯阿尼一家都是優秀的電影人才；父親泰默 (Temur Babluani)曾於一九九三年以【覺醒的太陽】（The Sun Of The Wakeful）贏得柏林影展銀熊獎，受到名導父親的影響，兄弟倆自小便耳濡目染電影藝術，這使得他倆在電影風格的表現上，一出手便不同凡響！


兩人合作的第一部作品──【13百萬殺人遊戲】，即是家人通力合作之下的產物；劇中不但可瞥見導演的父母、妹妹與妹夫現身，弟弟喬治（George Babluani）也擔任劇中主角，演出為錢而冒名頂替他人的貧困青年；其眉宇之間的方寸演技，將一位底層社會的青年，因誤打誤撞而成為富商們殺人遊戲的「賭具」時的憤憤不平，以及從天真無知的青年，演變成「為求存而只能習慣血腥！學會殺人與狡獪！」其間的心理轉折，表演得層次分明，絲絲入扣。



(本段圖說:一如伊朗的馬克馬巴夫，傑拉‧巴布魯阿尼一家都是優秀的電影人才)




經典的吸收與轉化
哥哥傑拉則擔當導演工作，他捨棄繽紛的色彩，回歸黑白的純粹，以令人煩躁鬱悶的反覆旋律為襯底，拉開影片的序幕，這使得主角置身的純白潔淨世界，雖看似平常，卻彌漫著令人坐立難安、危機一觸即發的焦慮感；而這潛藏的憂慮，隨著謎團的逐步解開，不但不讓主角得以鬆口氣，反而將他一步一步地逼入黑色的死亡噩夢中。


【13百萬殺人遊戲】整部電影可以「火車」這一場景來切割為前半部與後半部。前半部處處充斥著希區考克經典名作──【驚魂記】（Psycho,1960）、【後窗】（Rear Window,1954）的痕跡，如青年工人從屋頂的破洞裡偷窺雇主房內的一舉一動，有如【驚魂記】中安東尼‧柏金斯偷窺珍妮李；又如警探以望遠鏡頭來監視雇主與他的往來對象，一如【後窗】中，詹姆斯史都華以望遠鏡頭偷窺左鄰右舍的一舉一動，真相卻始終存在於鏡頭之外！而整部影片的節奏也一如希區考克的另一部代表作【貴婦失蹤案】（The Lady Vanishes,1938），這些原本看起來平凡無奇的日常生活舉止，由緩慢的節奏開場，逐步加速，就像火車啟程，漸漸地開快，隨著火車上路，男主角的噩夢也隨之展開。



(本段圖說:弟弟喬治（George Babluani）擔任劇中主角，將一位天真青年為了求存而學會殺人與狡獪的心理轉折，表演得層次分明，絲絲入扣。)




影片的後半段卻一反希區考克的步步為營，引領觀者進入一個全然瘋狂的野蠻世界！影像基調也由之前的白色調，轉變成以黑色調為主，伴隨而來的，是越來越緊迫釘人的中景、近景與特寫鏡頭；到了「密室」以後，導演以極端的黑白反差效果，對比主角的天真與參與者們的邪惡，但是，隨著賭局的進展，當他也終於學會熟練地操作這一連串機械化的動作：子彈上膛、舉槍、轉動再轉動彈膛、瞄準、扳起擊鐵、注視燈泡、扣扳機……，主角的臉也逐漸地被陰影籠罩，象徵他失落的純真，以及逐漸認同這場「非你死、便我亡」的生存遊戲規則。


尾隨氣氛緊張的搏命輪盤賭而來的中場休息時間，優雅寧靜的鋼琴伴奏聲中，倖存的參賽者各個成了吸食嗎啡與酒精的中毒者，觀賽的上流社會富豪與黑社會老大哥們，忙著加碼他們看好的參賽者，早已忘了躺在停屍間裡、那些仍舊溫熱的屍體；舒緩的氛圍裡，觀者卻看到了比緊繃的賽場上更為殘酷的人間，蒙太奇剪接的巧妙運用，黑白反差的影像張力，使得【13百萬殺人遊戲】被視為近年來對蘇俄蒙太奇，與德國表現主義時期默片神髓的吸收與轉化得最為成功的作品。



(本段圖說:一盞燈泡的明滅，啟動了參賽者「非你死、便我亡」的生存遊戲。)




喬治亞的陰霾
在二○○五年的威尼斯影展中，此片以壓倒性的票數獲選為「未來之獅獎」；二○○六年日舞影展則頒發「劇情類評審團大獎」；而今年初、法國的凱薩獎也提名此片「最佳新人獎」與「最佳影片」，日前，此片更被好萊塢購得版權，準備重拍！這些看起來令人豔羨的際遇，得之卻非偶然！


直到十七歲赴法求學以前，兄弟兩人的童年與青少年時期，皆是在「喬治亞」(Georgia)度過。自一九八五年、前蘇聯總統戈巴契夫大力提倡開放與改革以後，喬治亞便進入了一段至今已二十餘年的動盪時期！因政治局勢不安而導致社會與經濟問題層出不窮，官僚貪污腐敗，生活裡充斥著鬥爭、內戰，喬治亞人每天都得面對生死存亡，難怪這位年僅二十七歲導演的作品，會如此晦暗！如此沉痛！如此絕望！


然而，【13百萬殺人遊戲】裡彰顯的社會現況卻非虛構！動蕩的社會裡，民不聊生，底層社會的人為了金錢，或挺而走險，或以命交換，就算自己淪為生活空虛的富裕人士們取樂的「牲畜」，或者換取更大利益的「砲灰」，亦在所不惜！這樣的人生故事，天天在上演，難怪導演會在片中自嘲地說：「看待生、死，以哲學的態度。」



(本段圖說:【13百萬殺人遊戲】裡彰顯的社會現況卻非虛構！動蕩的社會裡，民不聊生，底層社會的人為了金錢，或挺而走險，或以命交換，就算自己淪為生活空虛的富裕人士們取樂的「牲畜」，或者換取更大利益的「砲灰」，亦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