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

【近距交戰】重溫被遺忘的史實
Décembre 1914, Une Hisotire Vraie Que L’Histoire a Oublié

圖／文：彭怡平



自從尚‧雷諾（Jean Renoir）的【大幻影】（Ｌa Grande Illusion,1937）這部探討政治、階級、種族主義與戰爭的電影問世以來，法國影壇幾乎再難以見到如此全面地探討戰爭主題...




二○○五年對於關注法國電影的影迷而言，絕對是令人振奮的一年！自從尚‧雷諾（Jean Renoir）的【大幻影】（Ｌa Grande Illusion,1937）這部探討政治、階級、種族主義與戰爭的電影問世以來，法國影壇幾乎再難以見到如此全面地探討戰爭主題、並且引發國內外影壇注目的作品，尤其是批評法國當代政治與殖民主義政策的電影，更是付之闕如！一直以來避重就輕的法國電影，這幾年來，竟有了不同於以往的嶄新面貌。


麥可‧漢內克 （Michael Haneke）的【隱藏攝影機】（Caché,2005），不僅觸碰了法國電影裡罕見的種族歧視問題，更重新喚起世人對一九六一年十月十七日、發生於巴黎街頭、阿爾及利亞裔示威群眾被法國軍警屠殺的記憶，給犬儒主義當道的法國知識份子界一記悶頭重擊！自【隱藏攝影機】以後，越來越多的法國電影勇於觸碰法國政治禁忌，如阿爾及利亞裔的拉契‧布夏雷（Rachid Bouchareb）執導的【土著】（Indigène,2006），就是另一部值得關注的作品。



(本段圖說:麥可‧漢內克 （Michael Haneke）的【隱藏攝影機】（Caché,2005），給犬儒主義當道的法國知識份子界一記悶頭重擊！)




【土著】探討一九六○年代以前，一群離鄉背井、為地主國效勞的北非及黑非洲土著士兵所獲得的不公平對待，喚醒了整個法國媒體與社會大眾對於這些土著老兵問題的熱烈討論；而深受感動的法國總理席哈克，更於二○○六年九月二十七日、【土著】在法國公開首映的當天，發佈了一道振奮人心的行政命令：「自二○○七年一月一日起，法國政府將發放相同金額的老兵津貼，給所有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為使法國擺脫納粹控制而投身沙場的外籍士兵。」而克里斯瓊‧卡希雍（Christian Carion）的【近距交戰】（Joyeux Noël,2005）則是又一部觸碰法國政治與軍方禁忌的作品。


(本段圖說:【土著】喚醒了整個法國媒體與社會大眾對於這些土著老兵問題的熱烈討論。)




【近距交戰】將時空拉回第一次世界大戰初期、一九一四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的第一個聖誕夜，位於法國北部地區的某個三不管地帶──帕都卡雷（Pas-de-Calais）的德、法、蘇格蘭三方軍人皆已疲憊不堪，他們渴求回家過聖誕節、重享與家人一塊兒圍爐夜話的溫暖時光，卻只能膽戰心驚地在戰火一觸即發的前線裡忍受孤獨與刺骨的冬夜，更糟糕的是，三方軍隊的頂頭上司都是剛愎自用、冷酷無情的劊子手，他們口口聲聲要他們效忠國家，並且以自己的血肉身軀與個人一生的幸福為代價；一首從天而降的「平安夜」歌聲卻暖化了他們的心田，驅使他們決定不顧一切、也要在瘡痍滿目的大地上度過屬於他們的第一個、或許也是最後一個聖誕夜，沒想到，這個自然而單純的願望，看在他們上司的眼裡，卻成了觸犯軍法、大逆不道的可恥行徑！


(本段圖說:N-2/這段歷史的公諸於世，有著歐洲強權追求大和解、以建立一個政治立場一致、經濟利益互相依存的歐盟的宣傳意味。)




雖然【近距交戰】描述的是一段被世人遺忘的史實，克里斯瓊‧卡希雍於一九九三發現了伊弗‧布菲多（Yves Buffetaut）的《1914~1918年的佛蘭多與阿爾妥戰役》（Batailles de Flandres et d'Artois 1914-1918），並且是被法國政府與軍方刻意塵封了九十三年以後、重新得以撥雲見日的一段歷史，但是，重溫這段史實的意義卻不僅在於歷史本身而已；在當今歐洲強權追求大和解、以建立一個政治立場一致、經濟利益互相依存的歐盟為前提之下，這段歷史的公諸於世，有著見證過去、展望未來的政治宣傳意味；有趣的是，【近距交戰】的編導似乎不那麼在意這些政治人物的心思，反而更在乎戰爭對於個人與家庭的影響，以及形成這場戰爭、甚至於所有戰爭背後的原因，這也是為什麼電影以近乎學院派的方法，將戰爭的原由整理與歸納出以下幾點：自小養成仇視其他民族的教育體制，將百姓當作芻狗、用來滿足一己之私的軍方與政府，假借上帝之名來清除異己、四處散播戰爭種子的宗教界。


在這些教育家、將軍、君主、宗教領袖者的眼中，所有人都得是忠心耿耿、不問對錯、只要徹底執行上級命令的奴隸，當法國將軍不假思索地說出：「我要下令逮補那隻貓，因為牠身上有張德軍寫的『祝好運，同志們』的字條，而這是叛國罪！」這場戰爭荒謬且悲哀的本質已不言自明，如果我們還無法從【近距交戰】這部電影中體認出戰爭的存在只是為了少數人的利益，那麼，不妨欣賞這部電影裡美妙地令人不可置信的戰爭故事，體會藝術的非凡力量，至少，一如電影中所展現的，當歌劇男高音與女高音以歌聲撫慰傷痕累累的三方兵士時，藝術撫慰了
人心，讓人們重新感受和平與美、而非戰爭所激起的仇恨，那怕只有短暫的一百多分鐘。



(本段圖說:N-8/【近距交戰】這部電影中，觀者體認出戰爭的存在只是為了少數人的利益，更體會了藝術的非凡力量，讓人們重新感受和平與美。)